上海市机电设计研究院     周祖毅

       2020年1月底，笔者正安住于广州市一个远郊的老年康养中心，本想来南方低纬度的广州避寒，不料却被肆虐全国的新型冠状病毒（简称新冠病毒或COVID—19）肺炎疫情防控封闭在中心里动弹不了。不过这样也好，有更多时间静下心来回忆2003年SARS暴发期间以及其后一段永难忘却的经历。

       2003年上半年，笔者在退休后正式受聘担任上海预防医学科学研究院，即上海疾病预防控制中心(SCDC)顾问专家职务。其时SARS正肆虐上海。接过聘书后的第二天我跟随几位预防医学专家前往上海市肺科医院实地考察其病房的空调系统。一到现场，我们看到几位老师傅正熟练地大拆大卸风机盘管，进行彻底清洗和检修 。

       SARS流行期间对于能否运行集中空调的问题，各界说法不一，众说纷纭。比较统一提倡的防控病毒交叉感染的对策即是开窗通风。背后的台词自然便是停用集中空调、实施自然通风。大多数公共建筑，姑且不谈病毒肆虐期间禁开的影剧场，更多的是那些办公大楼、宾馆客房、超市商场，特别是医院挂号大厅、候诊室、病房等，显然问题就复杂了。集中空调系统种类和形式多样，按其热量传输原理区分，大致上就是水-空气式的风机盘管加新风系统、制冷剂系统的分体式空调和多联机系统、全空气系统三大类。人们纠结的实质性问题是它们运行过程中新风和回风的取用量。回风利用的目的主要在于节能，而对于前两类系统而言，却更是热传输不可或缺的介质。要把回风处理到消杀灭除细菌、病毒，防控交叉感染，却远非舒适性空调末端设备能力所及。全空气空调系统也只能在牺牲室内热舒适环境条件下，靠人工操作让它弃用回风，按全新风工况运行，实现全新风直流式送风效果。就笔者所知，上海在20世纪90年代建设的浦东儿童医学中心，采用了较高的设计标准，有些房间即釆用了无回风的全新风直流式空调系统，但其日后的运行实况却不得而知。而如今广泛采用的隔离病房 、无菌手术室、ICU病房、负压病房、移动式防控专用车载装置等，却又无一不是仰仗相关通风空调技术应用及其系统的连续可靠运行。

       SARS事件结束后不久，国家建设委员会对公共建筑和工业建筑设计室内环境相关章节的审查程序、方式 、方法有了很大的变革。原先实施了几十年的工程扩大初步（俗称“扩初”）设计审查遵行的做法，都是先由设计单位与项目建设单位一起按照国家主管部门规定的内容、深度、格式等要求，编写出一篇《工程扩初设计说明书》，提供给政府相关职能管理部门、当地水电煤供应部门、财政局、承贷银行、审计局、规划局、劳动局、环保局、消防局、卫生防疫站等相涉方方面面书面审查，然后再由项目单位上级领导机关或建设委员会牵头组织和主持会审大会审査通过。一般来说，在这类大会上面临各方面质询，经验老到的设计院基本上在会前通过深入交流沟通，大多问题都能得到妥善解决，唯有来自卫生防疫部门个别主管医生每每针对暖通空调专业篇章不着边际、又不内行的审查意见，令人一头雾水，无所适从。为了缓和这种尴尬场面，设计院公关部门也想尽了不少对策，比如，逢年过节带着礼品登门拜访，最可笑的是不时借着聘请来院上门给专业设计工程师讲课名义，发点劳务费等等。这种种形式主义及其滋生出的制度腐败现象，最后甚至遭媒体公开暴光和非议而不得不予改变。

       也许是基于种种类似情节的背景下，自进入21世纪后，上海相关主管部门针对民用公共建筑和工业建筑扩初设计相应篇章的编制和审查方式进行了改革。新的做法是先由上海疾控中心相关专业组、承担工程设计的设计院和建设单位三位一体，联合编制扩初设计文件中涉及室内环境的暖通空调设计篇章，提供给由5位分别来自医科大学公共卫生专业、疾病防治领域和暖通空调专家组成的上海预防医学科学研究院专家审查组审查。专家评审组成员的职责除需提交个人的书面评审意见外，还需组织和主持有市、区卫生监督所、设计院、建设单位、疾控中心等单位代表参加的评查会并作出评审结论。基本建设中这样的程序遂行了约5年后又因进一步改革开放、简政放权、简化程序等一系列行政改革措施的实施而终止。

       2006年笔者有幸受邀主持了一项由同济大学牵头并组织国内多家高等院校、设计院、生产厂家联合编制的国家建筑工业行业标准JG/T 222—2007《实验室变风量排风柜》的审查会。新款排风柜是一种配备了多种传感器 、测量仪自动化操作的节能型实验安全防护设备。其主要特点在于：其操作窗可视实验人员的有无自动开大关小；自动检测和保持窗口平均风速于设定的安全值；计算出实时需用排风量，从而控制排风机的转速。这种自动化、智能化排风柜构成现代化科学研究实验中心不可或缺的基础装备。这项工作为笔者随后不久参与为一系列跨国公司实验中心落户上海遭遇意外波折的化解，提供了宝贵的支撑。

       时至2010年末，一批来自欧美的著名跨国公司纷纷涌入上海浦东新区建设科研实验中心。这些大公司筹建科研实验中心都是携带了大量资金和先进技术，聘请国际上知名设计公司作出具有一定设计深度的概念性设计文件, 提交属地政府机构诸如环保局、卫生监督所、公安消防机构等审查报批。主管室内环境工程设计审核的卫生监督所专家们，面对当前世界先进技术应用与国内现行相关专业设计规范、规定以及俗成做法之间的全面深度冲突，难免显得茫然无措。在这样的情况下，笔者有幸受邀参与双方的沟通、协调，深感责任重大。仔细研判之后，窃以为采取的对策的目标效果，首先应是维护好国家政府职能机构的严肃性和权威性，不让外方设计团队产生我方有任何拒新技术应用于国门之外的保守印象；其次，得以不亢不卑的态度和方式表明，我们国内一般设计公司所掌握的此类新技术应用的实际能力和水平。为此，笔者在充分吃透外方基本设计思想和理念基础上，结合自己掌握的若干必用的基础性设备和配件，比如前述的变风量排风柜、文丘里风量调节阀等，按照控制专业国际通用绘图标准把它的主要设计理念绘制成对应的、比较直观的自动控制原理图，作为其辅助性说明和诠释。至于这样操作的实际效果，最终从各方显现出理解、释然的满面笑容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说到这里， 让笔者终身难忘的一件事又是《暖通空调》杂志编辑部给予的帮助与支持。为了充分说明空调送（补）风风量自动控制运行的可靠性，必须用到数10年前译自日本期刊关于文丘里风量调节阀结构和工作原理的一篇译文。求助搜索不知何年何期刊载的一篇小文章，却迅速得到了编辑部的回应，一封电子邮件及时帮我完成了任务。这股墨迹留香让我享受弥久。

       最后，也许有读者会问，实验室通风空调工程新旧设计理念主要差别究竟表现在哪些方面？过去基于一般老式的排风柜和缺失自控手段的系统运行方式建立起的一套规范和法则，诸如：并联接入一个系统的排风柜数量不宜超过3～4个；全室排风不宜与局部通风合并一个系统等。随着系统自动化、智能化运行理念逐步融入现代社会，上述那些陈规陋习也就自然归于消失。现代化实验室新的设计理念可简洁归纳于一句话：变风量的排风系统和变风量全新风直流式补风系统并辅以基于室内负压设定值恒定要求，对补风量排风量两者差值实施的跟踪随动控制。